主题：油价上调政策出手正当时

绕道中国加油！国际油价摸高140美元一桶之时，价格倒挂的国内成品油成为周边地区机车货轮司机眼中一块肥美的肉骨头。在深圳，每天约有3万辆来自香港的货柜车排队加油，粗略估算，他们每年通过在深圳加油享受了价值超过50亿元的油价“福利”！

　　 此前，深圳0号柴油每升售价5.28元，93号、97号汽油分别售价5.36元/升、5.81元/升。即使按发改委调整后的价格，深圳的0号柴油售价6.23元/升；93号、97号汽油价格分别为6.25、6.77元，这和深圳对岸的香港仍然存在很大价差。

　　 “油价倒挂，香港的货柜车都到深圳加油，这导致我们本地货车加油困难。”在深圳北环路上，一位货车司机向记者抱怨说。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北环辅路上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排在他后面等待加油的货车，在北环路上排了两三百米长的队伍。

　　 司机老李介绍，最近由于国际油价上涨，众多往返深港两地的大型柴油货柜车拥挤到深圳来加零号柴油，这加剧了深圳本地用油紧张，“这些大型货车的数量非常多，至少在一万辆吧。”老李说。

　　 根据他的指点，记者在深圳皇岗口岸外的加油站见到了香港货柜车的加油队。加油站外，几百辆两米多高、近十米长的货柜车排起了两三排百米长的队伍，众多货柜车司机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着。这些货柜车全部挂着粤港两地牌照，油箱巨大。

　　 香港司机黄师傅告诉记者，他前一天开车从香港赶到深圳，为了加油，他早晨赶到了口岸，在排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队后，才终于接近了加油机的油管。

　　 “长期看，市场的供需关系终将使中国石油政策选择市场化道路，但在当前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状况下，完全和一步到位的市场化的可能性不大。中国的能源价格改革不仅有利于自身，也有利于世界。”

　　 加油站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口岸处的这个加油站是香港货柜车最集中的加油地，加油站每天早晨六点开始加油，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三点钟，然后凌晨三点又开始工作。“加油站外总是排着这样长的队伍。”

　　 香港司机黄师傅证实了爆料司机的估计，“目前香港往返深圳的货柜车数量至少在万辆，尽管两地往返，但大多数选择在深圳单向加油。”记者在口岸采访的多位货车司机证实了这种说法。

　　 “香港货柜车到深圳加油是典型的蚂蚁啃骨头。”中石化勘探开发研究院咨询委员会副主任张抗告诉记者，业内人士对深圳发生的货柜车揩油现象早有留意。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国内国际成品油价格倒挂。

　　 新近出台的成品油上调政策中，汽、柴油从昨天开始每吨涨1000元，这次汽、柴油调价幅度是上轮的两倍，航空煤油则从之前的每吨上调500元提到了1500元。

　　 业内人士认为，成品油上调政策来得非常及时。今年以来，因国际原油价格持续攀升，石油业相关各方已承受较长时间的成本压力，并濒临承受的极限。特别对于期待已久的油企来说，真是“久旱逢甘露”。

　　 倒挂之痛

　　 今年1月份国际油价快速上冲，打开了全世界对油价上行空间的预期，强势上行趋势的确立预示着中国石油石化行业必定是艰难调控的一年。

　　 国际原油价格从去年11月到今年1月的2个多月内，已由当时的84美元一桶站稳104美元并高位运行。行业研究员算了算，“每桶上涨20美元，成品油成本则上涨25%，炼油企业的利润就被吃掉25%。”油价的上涨自此已出现了成品油和原油倒挂之实。

　　 今年3月份，业界开始期待成品油市场的调价政策。因为自去年11月份发改委调高国内成品油批发价，将汽油、柴油和航空煤油价格每吨各提高500元后，成品油市场一片平静。中国并没有采取惯常使用的成品油上调措施。

　　 面对一季度中国石化业绩大幅下滑、中国石油濒临亏损的事实，4月份，中国政府不得不出手：连续出台成品油进口增值税先征后返、炼油亏损按月补助等补贴措施。期限是4月1日———6月30日。

　　 应该说，以补贴替换成品油上调的政策给石油炼油企业吃了颗定心丸，但同时也打消了业内短期上调成品油价格的政策预期。“政策在考验中国政府、中国石油行业和企业的承受极限。”招商证券首席行业分析师裘孝锋说。

　　 兑现补贴，中国石化拿到了123亿元。令人担心的是，原油价格在5月份开始加速上扬，原油疯涨狂吃国内油企利润，使价格倒挂更趋严重，其业绩雪上加霜。

　　 招商证券首席行业分析师裘孝锋认为，上游企业业绩整体下跌态势不会因政府补贴而改变，补贴只起缓解和延后作用。随后，他对进口原油增值税返还100%不同油价下中国石化的盈利状况进行了详细对比。

　　 在他列示的表格中，当国际原油单位价格为90美元时，中国石化还有591亿的净利润，而所享受的增值税补贴905.3亿，与此对应的每股收益为1.73元，可以说，中国石化还能受益政府补贴；而原油单位价格增加5美元到95美元时，中石化净利润就降为324.9亿，政府则要增加增值税补贴50.3亿至955.6亿，每股收益显著下滑到1.48元；当原油单位价格涨到105美元时，中石化便产生亏损271.1亿元，国家需增加增值税补贴到1056.1亿，每股收益下降为0.91元。

　　 可想而知，中国石化今年以来一直亏损，并与日俱增。原油每上涨5美元，中国政府要掏的补贴钱则呈现大幅增加，哪怕这样，企业的亏损状况依然严峻。

　　 数据显示：当原油单位价格为120美元时，中国石化发生全面亏损，不仅净利润亏损高达1314.7亿元，而且每股收益亏损0.12元。政府所累加的亏损返还将非常接近中国石化的净利润亏损额，达到1207亿元。若油价在140美元附近徘徊，中国石化的净利润亏损为2706.3亿，每股亏损达到1.50元，国家补贴升至1408.2亿元。

　　 结论是：进口原油增值税先征后返100%的政策在国际油价越过每桶120 美元时失效。即算国家再补贴，只要原油价格在涨，企业亏损额仍进一步拉大。

　　 如果说，补贴主要缓解了中国石化，那么中国石油业绩主要是受到石油特别收益金拖累。目前国家实行的特别收益金，起征点为40美元/桶，这一政策出台的背景是国际油价在50－70美元/桶。而当前的国际油价已逼近140美元/桶，国内成品油价格不上调，则对石油特别收益金起征点的调整已迫在眉睫。

　　 一边是原油成本的不断高涨，一边是成品油价格岿然不动，连续挤压企业利润之后展现的是行业同比和环比大面积亏损。剔除石油石化电力行业，2007年，上市公司整体经营业绩增长73.27%，能源类上市公司业绩增长仅5.75%。今年一季度，上市公司经营业绩增长49.61%，而能源类行业上市公司业绩则下降了44.6%。

　　 天相投资的董事长、经济学家林义相评价，“能源紧缺、油价创新高，能源类上市公司业绩却比其他公司都差，显然违反经济规律，是很不正常的。”

　　 政府的补贴政策试图缓解企业压力，但原油价格疯涨，将石油企业甚至石油行业推向全面亏损的边缘，企业二季度业绩飘绿也逼迫二级市场股价不断下滑。油价涨得越厉害，政府补贴额就越大。政府必须在调整石油政策和行业亏损之间做出选择。

　　 补贴了谁

　　 “政府的补贴掏得并不轻松”，针对政府自掏腰包的“善”举，中金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说：“2007年油价补贴2290亿，相当于GDP的0.92%，但到了2008年，全年油价补贴将达8711亿元，占GDP3.49%了。”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政府补贴只是短期应对之策，以补贴换空间的压力已越来越大，若不重新审视政策或将面临尴尬局面。因为政府最终必须直面石油价格的市场化。

　　 “目前国内成品油价格已低于某些石油出口国水平。作为能源进口大国，这一能源价格政策有损中国自身利益。” 成品油调价前夕，哈继铭说。

　　 “政府补贴政策的唯一受益者可能是终端消费者。”有关人士这样评价，“然而，与国际投机者和国际消费客相比，中国民众的消费力又能有多少呢？”他随后的质疑显露出另外一层担忧。事实上，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只要中国油价与其它市场的油价之间存在差距，中国就难免被“揩油”，难免成为国际市场消费者的“加油站”。

　　 在香港和深圳之间，文章开篇中香港货柜车司机“阿黄”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根据阿黄介绍，一辆大型货柜车油箱一般有200到300升，一次加满油约需1500元油费，按照一月加油10次计算，一辆货柜车一月加油费用约15000元，一年大约需要18万元油费。这意味着，即使按照深港油价相差一般的水平计算，一辆货柜车通过在深圳揩油一年可以节省18万元油费。

　　 深圳道路规划研究中心一位工作人员介绍，根据香港政府提供的2004年数据，香港每日往返深圳的货柜车流量约是2.7万辆，年均增速是7%。根据这一数据计算，现在每日深港往返的货柜车数量约在3万辆。这意味着，看似微不足道的货柜车在柴油消耗上每年可以从内地揩油约50亿元。

　　 再以航运为例。油料在航运成本中占据非常大的比例。国内航空公司燃油成本在总运营成本中的比例为40%左右，国外情况大致相同，国外航空公司对油价的上涨计算得相当精确，他们会仔细计算到达目的地需多少油。由于中国成品油价格中不含燃油税，比国际水准低50%以上，国外飞往中国的航班，加的燃油基本上都精确到刚好够用（不加满），等飞到中国后再加满油回去，一声不响地节约成本。调价前，我国油价比国际水平低50%左右，调价后，仍比国际水平低35%左右，对国外航空公司仍极具诱惑力。

　　 对于海外客从大陆“揩油”的数量，几位接受采访的石油公司人士认为，具体数量目前难以统计，但考虑到各大港口的巨大吞吐量，往返这些国内港口的海外货轮享受的价差也将是一个巨大数字。

　　 必须看到的另一面是，成熟国家正在把中国当作高能源成本产品的“代工厂”，这样中国又为全世界间接地贡献了巨量隐性补贴。由于油价远低于国际水平，以石油为原料生产的塑料、橡胶制品及部分化工产品成本远低于国际水平，具有更强的成本优势，当中国许多生产厂家以远低于国际同类产品的价格出口时，中国就在间接补贴给海外的消费者，且我国出口的产品多为低附加值，这些初级产品经海外深加工变成高附加值产品，再回到国内，则从消费者身上赚取更多利润。

　　 林义相认为，能源价格上涨，表面上看是中国市场需求拉动，实际是国际市场需求拉动。“除了国内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所增加的原材料和能源需求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需求只是中间需求，最终的需求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国际市场。”

　　 林义相说，“相当部分的中国需求仅仅是中间需求而已”。他举例说，我国出口的钢材，加上机电、家电等产品的钢铁含量，一共达到八千万至一亿吨。换句话说，虽然我国进口大量的铁矿石，但用来炼成八千万至一亿吨钢铁的铁矿石的真正需求来自国际市场。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中国加工后出口的相对价格较低的产品缓解了全世界通胀压力。但与此同时，国内的企业和人民却承担了成本上升的巨大压力。石油产品亦如此。

　　 尽管国家一再提高部分化工产品的出口关税，但有数据显示5月份的出口增长继续回升，这也佐证了林义相的判断。

　　 有人认为：“中国对成品油价格的补贴是在补贴全世界。”与此同时，专业人士估计，原油价格今年高位运行可以基本确定。本次成品油价格上调后，距离其他国家的石油价格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这种世界性的补贴还会不会继续呢？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长期来看，市场的供需关系终将使中国石油政策选择市场化道路，但是在当前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状况下，完全和一步到位的市场化的可能性不大，而补贴政策只能是平衡各方利益，协调发展的短期过渡性举措。

　　 牵动CPI

　　 如果前面的文字是从市场的角度来看待中国的能源政策，那么，从政府的角度来看，前期力压成品油价格的贡献就在于：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血液”来为中国经济的“高烧”降温。

　　 伴随中国经济的高增长，CPI持续上行。2007年全年，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上涨4.8%，12月CPI单月涨幅6.5%。2007年是中国经济连续保持两位数增长的第5年，07年中国GDP增速创13年来历史最高，中国CPI涨幅则创近11年来历史最高记录。连续一年多来，CPI不断升温。最新出来的5月PPI同比增长8.2%，创3年来新高，CPI却呈现下降趋势，为7.7%，两数据出现背离。其中，控制成品油价格的效果明显。

　　 1-4月CPI的构成数据，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本来，在CPI指数的构成中，房地产价格指数和食品价格指数是CPI主要构成成分，此外，交通运输类价格指数也是很重要的成分之一。但是在今年1-4月份累计的CPI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同比上涨8.2%中，食品类价格上涨21.2%，居住类价格上涨6.6%，烟酒及用品类价格、家庭设备用品及维修服务价格、医疗保健及个人用品类价格均不同程度上涨，其中石油消耗最大比重的交通通信类指数不升、反而出现了下降1.4%的局面。

　　 而交通运输仓储邮政业是石油消耗占比最大的行业。

　　 中金公司的研究数据表明，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在汽油和柴油方面的消费量占到总量一半以上，占汽油消费量的51.9%、柴油消费总量的48.6%。在国际原油价格今年上涨40%的背景下，CPI数据中的交通通信类价格指数却出现下降，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中国政府力压成品油价格。在保证农产品价格稳定，严格调控房地产市场之后，政府重点关注的行业，莫过于石油行业的成品油价格控制。

　　 对于前期谨慎上调成品油价格，哈继铭认为是：“中国政府担心能源价格改革导致的短期通胀将对奥运前的社会稳定带来不利影响。”

　　 CPI出现下降趋势，凸显政策调控效果。而考虑国内成品油价格上调似乎也顺理成章。随着财政负担的不断上升，一些新兴市场国家最近不得不上调其能源价格，纷纷降低成品油补贴。例如，印尼、斯里兰卡和中国台湾五月宣布上调价格，印度、马来西亚随后在六月上调价格。

　　 本次中国上调成品油价格，则有“一石二鸟”的功效。不仅降低了财政支出，而且受中国油价上调刺激，国际原油价格便大幅回落，专业人士认为，这是中国成品油价格上调的直接影响。因为中国已占全球新增石油消费的40%，而价格的上调必然刺激消费需求的萎缩。

　　 本次，油价上调在众多机构预期之中。中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认为，“中国应积极进行能源价格改革，中国进行能源价格改革不仅有利于自身，也有利于世界。国际油价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的能源价格政策。”他列举了中金公司对成品油价格调幅的模拟测试结果：若不进行能源价格改革，中国经济将持续过热，2009年通胀率将上升至8.7%。相反，若2008年中期中国将成品油价格提高50%以，则中国2009年通胀率能够降低至7.3%，且其他经济体的通胀也将放缓。此外，如果中国取消能源补贴将大大削弱国内石油需求，从而有助于降低国际油价。

　　 业界也对中国成品油市场实行全面的政策改革充满期待。

　　 观察中国政府油价政策和举动，可知，中国政府在努力稳定中国经济大局的前提下，通过各种政策获得行业改革、行业发展与中国经济大局间的某种平衡。当事态的发展正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中国政府又必须采取新举措。

　　 千呼万唤，现在成品油价格终得以上调，而随着整个石油资源进入“倒计时”时代，本次成品油价格的大幅上调或许意味着中国的石油政策进入变革前的临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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